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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nk 印象書


新十回連載
第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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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誌

1999

    這個城市非常崇拜青春。青春最大。青春的喜愛最要關切。青春創作出來的絕對最棒。青春的流行動向是社會面貌。過了三十,不,二十八?不,二十五?!的人全掃入老類,為了新一代的青春,噤口低調。所以社會文化越來越浮、淺,永遠在接受期吸收期嘔吐期假怒假憂期,不斷變色,跟著外人鼻子走。在這個城市有多少人能脫離青春的恐怖統治,堅持到成熟期突破期?有誰想到過,許多青春的偶像都是離青春很遠很遠的人?

    人長到某階段,世界就開始錯亂。開始在長輩的兒女中又見到小時候印象中那神采奕奕的長輩。原版長輩已入暮年,複製出的子女恰又到了四十五十年紀,樣子聲音笑靨舉止幾乎是數位做出的精密當年翻版。不過一請教往事時,真假立現。

    家住七樓臨大馬路,車聲非常非常吵噪。每次同朋友說電話,朋友都吃驚地問:你在哪裡?我以為你在外面打公用電話呢。

    長輩們對往生一事開發出新說法--------某某已去英(陰)國留學了。

    老太爺和老夫人這幾年雇請勝美幫忙,十分得力。老夫人好嘗試新事物,從電視上看來的新菜立刻指揮勝美進行實驗,勝美也頗投入,常自我檢討,嗯,麵粉放少了,嗯,買了一條牛油將來做葡國雞才香!舉上搬下時,勝美忽成起重機;老夫人嫌窗玻璃髒,勝美用一棍上纏起不用的毛巾,倚著窗框坐在梯上,振長臂擦拭;冬日烘乾機壞去,老夫人憂愁衣服不乾,勝美在兩電熱器中架一棍子上掛滿衣物,瞬間成效立見;老太爺因批老棋友戰略失敗二老大吵棋友憤而離去時,勝美說:別人是客不該這樣對他;地震後老太爺雙層書架前傾,勝美建議把前邊墊起,第二天又找來震後剝落的大理石殘片數枚,合力之下居然成功完成計劃,書架也完美地再度緊貼牆壁!勝美不禁得意地說:我腦筋不錯吧?老夫人好出招,而勝美總有辦法利用有限的資源達成任務,真是最不得了的執行長。

    每晚九時三十五分,街道上旋律響起上升七樓傳入房間,垃圾車準時來臨,像鬧鐘。友區的是下午兩點半。和對方通話時聽到聽筒那端的給愛麗絲,時間方位立刻冒出。眼前則出現一隊隊提著垃圾等待表情無奈的人們。

    女子在新生南路辛亥路上,邊走邊唱戲曲,全套表情手勢,渾然忘我。

    朋友之中,或者朋友的朋友之間,總聽說有在吃什麼藥的,練什麼功的,信什麼教的。記得以前人們空閒時間,多是看電影,讀文藝小說,聽音樂,一些號稱可陶冶性情的活動。現在人則愛好有形而具體的變化。身子會瘦,毒素要排出,皮膚變好,毛孔得收縮,疾病會消失,性情會改變,眼睛可目睹神蹟。一切都要是看得到聽得到碰得到,才值得投入狂熱。或許因此,廣告都要加入一段動畫,描繪產品生效的原理和過程,讓消費者在使用產品時,心中可以開始觀想動畫片段正在身體上演出,保證的效果即將發生。那種非得親眼得見的效應,文藝是難提供,因為藝術是需要和觀者的想像力交流的。觀者不努力,藝術便如死水無波,沒什麼可感應的。

    安全島上躺了一隻毛茸茸的沈睡幼貓子。黃色的毛,十分乾淨完整。在極度吵鬧而危險的街頭,牠找到一塊自然的草地還有陽光,安心睡了一場覺。想到牠生在西方在安靜小園中昏睡的同類們,眼前咪子讓人忽有苦兒流浪記之感。

    蜘蛛第一次出現桌上時,是該撲滅的無益蟲。等連續幾週在同時同區域見到後,竟變成朋友。想像牠是來問候的吧。

    拿鐵,超硬的聯想,卻用來標示打滿空氣的牛奶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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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作者:
曹  志  漣


書籍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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