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綠蒂公主是第一個踏上魔法小島的人類。她由幾個小朋友相伴,輕快走下亞特蘭堤斯號的跳板,她們戴著絲帶裝飾的遮陽帽,看起來都像一朵朵小野花,手上拿著搜集紀念品的小籃子,不過一會兒後這些籃子都轉交給女家庭老師。公主面對停泊在幾百公尺外的乙太號和切努克號(Chinook),用正常音量對他們說話,聲音依然清晰傳入大家耳中;一個奈米麥克風隱藏在她罩裙蕾絲領子之中,連上長在小島最高層的定向聲音陣列系統。
「我希望謝謝芬柯-麥可羅大公,和所有『機械向位系統股份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員,送我這麼一份最美好的生日禮物。現在,亞特蘭堤斯∕上海的孩子們,請你們一起加入我的生日宴會,好嗎?」
亞特蘭堤斯∕上海的孩子們全都高叫願意,蜂湧衝下乙太號和切努克號多種的跳板。為了今日的活動,這些跳板全都伸展而出,避免擁塞而導致人身傷害,以及更不可赦的粗蠻無禮。一開始孩童們像氣體逃出瓶子般衝出飛船。接著他們聚集在各種奇觀之源:一個半人馬,如果遠看他是一吋的話其實是八呎高,和身邊慢跑的子女走過草原。幾隻恐龍寶寶。緩緩朝山邊斜去的洞窟,充滿神奇的可能。山路盤旋上另一座山通往一座頹廢的古堡。
大人多數留在飛船上,給孩子們幾分鐘熱情奔放一番。不過可看見芬柯-麥可羅大公走向亞特蘭堤斯島,用手杖好奇戳戳地面,確定適合皇家之足踏上。
一男一女從亞特蘭堤斯號上下來。連身印花裙試探著樸實和夏季舒適之間不穩定的新領域,配以同花樣陽傘,她是亞特蘭堤斯的維多利亞女王二世。一身整齊米色麻料西裝的是她的親王丈夫,其名不幸地叫做周。周,或在正式場合稱作約瑟夫,以一種誇大的「人類的一小步」姿態先行而下。然後他轉向女王陛下,獻出他的手,她雖然優雅接受卻帶有敷衍意味,好像在提醒眾人她曾經參加牛津划船隊,在史坦福商業學院進修期間,靠著游泳,直排輪,截拳道舒壓。芬柯-麥可羅大公在皇家帆布便鞋觸地時,鞠了一躬。她伸出手,他親了一下,這舉動有點不雅,但只要你夠老夠有風度,像亞歷山大.忠植.芬柯-麥可羅大公,還是被允許的。
「我們再次感謝芬柯-麥可羅大公,帝國大地構造學股份有限公司,和機械向位系統股份有限公司,帶給我們這麼愉快的時光。在這個島像第一座亞特蘭堤斯永遠沈入波濤之前,讓我們一起好好欣賞這神奇的境界。」
亞特蘭堤斯∕上海的父母們散步下跳板,不過有不少人目睹女王和親王的穿著後,回到他們的客艙換衣服。陽傘再度流行的大新聞,已被揮舞望遠鏡的權威時尚專欄家上傳到泰晤士報。
琯德琳.海克華斯行李裡沒帶陽傘,不過她也不在意;她總是有一種自然不自覺的時髦感。她和約翰步下飛船走上小島。等海克華斯的眼睛適應了陽光,他已經蹲下在指尖摩弄一小撮泥土。琯讓他繼續忘情研究,自己加入一群婦女,多半是工程師太太,還有幾位男爵階級的參股者。
海克華斯發現一條隱匿小道,在林子裡沿著山側蜿蜒而上,最後來到環繞一池清涼乾淨活水的一叢小樹林--為了確定他還嚐了嚐水質。他在那兒站了一會兒,眺望這魔法小島,想像薇恩娜此刻在做什麼。這思緒讓他做起白日夢:可能她已經奇蹟般遇到了夏綠蒂公主,跟她做了朋友,正和她一起在探索奇觀。他進入長長的幻想,直到他意識到有人在對他背誦英詩:
親愛的朋友!我們兩個,去了哪裡
如果在無憂的季節
不再漫遊,像我們以前漫遊一般,通過溪谷
豐饒的當地作物,幻想中開放的大地
滿是美麗愉快的草原隨意放牧,
我們被跟隨,每小時被看守,被套索捉住,
每人各在他憂傷的行步裡
像窮苦人的小母牛被繫在牠的供給,
在淒涼的奴役中帶領走過小道;
海克華斯回頭,見到一位年紀較大的男士在分享他的風景。基因上是亞洲人,口音裡帶點北美的弦音,這個人看起來至少七十歲。他半透明的皮膚還是緊繃在寬闊的顴骨,但眼皮、耳朵、面頰深陷的地方已染了風霜起了皺紋。在他木髓製的遮陽帽下沒露出一絲頭髮;他頭全禿了。海克華斯慢慢湊起這些線索,直到他終於發現站在他面前的是誰。
「聽起來似乎是華滋華斯,」海克華斯說。
這個人原本在放眼底下的草原,此刻忽然抬起頭,第一次直視海克華斯。「那首詩?」
「從內容推測,我會猜是『序曲』。」
「猜得好,」這個人答道。
「約翰.波西弗.海克華斯聽候您的差遣。」海克華斯上前一步,遞給對方一張名片。
「很榮幸。」這個人說。他沒浪費時間自我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