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綠蒂
住在一個城市太久,有時會看不到自己。看不到這個質變中的世界,時鐘的指針是往哪個方向走。這裡有一本書、有一個人,把自己放在四個城市(台北、柏克萊、大陸、香港)的交錯中心,來回的生活、暫留,又離開。然後留下那所有「燒上視網膜」的空間印象,在她冷卻的字裡行間。這樣的人似乎永遠不讓自己有「看不到自己」的時間,從這個地方到那個地方,不斷的走失、不斷的發現,又不斷的回歸。
曹志漣的《印象書》,側寫了她來回於四個地方的城市空間印象。她是這樣寫台北的----這個城市有三種時間,一種跟太陽和世界一起走,一種跟自己的紀元走,第三種和月亮以及傳統走。這樣寫大陸----不管旅館是幾星級的,牙刷都是像被別人刷過只剩最後兩下可刷的粗糙。如此寫香港----那個城市一定是數位化處理過的,少見的完美上班男女,無論一天早晚時段,髮型絲毫不亂,西裝肩線帥挺,彩妝仔細,套裝合身。
不太知道怎麼定位這樣一本私人的城市雜文集,或像編者所說----「無關回憶,無關旅遊,是新形式的空間書寫」吧。透過一種多城市生活經驗而誕生的一種城市文化觀察紀錄,是人的、是生活的、是物質的、是多文化的,也是一種私人氛圍的。從台北到柏克萊到中國到香港,這本書精準的捕捉了各個變異城市文化的風貌,時而嚴肅時而戲謔,像旅人又像居民,像客觀的紀錄又像私人的筆記。忽遠忽近、忽東忽西、忽新忽舊、忽冷忽熱,錯亂的眼光倒也產生了一種失序的文字韻味,而這節奏竟也逼近了一種時代的新空間氛圍。
而那氛圍好像從七零年代的唐人街後街廚房放射出來,又好像從台北九零年代街上放著金剛經音樂的瘋狂計程車裡出來,還是八零年代柏克萊校區咖啡館的學院八卦裡來,抑或二千年正在出賣三零年代的香港「上海灘」旗袍時裝店裡來……世界流動得太快,空間也可以仿製時間,這不正是我們即將抵達的年代?
本文原文登載於「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