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蘭芬
這是關於一個中國女性的生命與寫作的夢想的故事。
生於一九零六年的蔡鎮華女士,說起來是清朝人,
今年(一九九九年)已九十三高齡,居住在美國
洛杉磯的一棟老人公寓中。她生於大陸住過台灣,
後來隨先生移民美國。一輩子做過小姐與家庭主婦
的她回顧自己的人生,發現有一個一直不能忘情的
夢想,她希望能寫出一部偉大的小說。
她終於在八十三歲時完成了長達七萬字的長篇小說「亂世兒女」。十年後的現在,她的乾女兒、網路作家曹志漣幫她打字上網,成立「亂世兒女」網頁,生於二十世紀初的蔡鎮華,終於在二十世紀末成就了自己一生的夢想。
「亂世兒女」的故事從一九二五年開始寫起,講述一群在浙江一所由美國教會學校到中國辦的湖郡女校念書的女學生的故事,她們原多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過著精緻華麗的生活,感官與心情都是細膩的。但隨著各自結婚生子及大時代的巨變,每位女性有了不同的命運。蔡鎮華表示,「亂世兒女」是一部具自傳色彩的創作小說,雖然有她自己及周遭朋友的影子,卻是虛實交錯的大時代故事。
架設知名網站「澀柿子」的網路作家曹志漣是蔡鎮華在台北龍泉街居住時的鄰居,因為從小喜歡到「錢媽媽」(蔡鎮華的夫家姓錢)家玩,深受蔡鎮華喜愛,便收她當乾女兒。現在蔡鎮華住洛杉磯,曹志漣住舊金山。因為聽說乾媽寫了一部小說,曹志漣特別去看她,發現小說寫得比她想像的好很多,非常有張愛玲的味道,因為乾媽想出版成書,曹志漣便決定先讓它上網,爭取曝光率,也因此完成了這樁世紀末的美事。
曹志漣說,「亂世兒女」的原稿是蔡鎮華用筆寫在稿紙上的,共寫了四大本。每本都用超級市場裝東西的牛皮紙袋裁成的紙包成封面。曹志漣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打字上網,目前本書已全部完成,並由「開元書印」出版。
蔡鎮華生於浙江省德清縣的大戶地主人家,念過教會女校,後來與錢昌祚結婚,一九四九年隨夫婿到台灣,住在台北二十五年。錢先生退休後舉家移民美國,在洛杉磯住到現在。
蔡鎮華女士雖然九十多歲了,卻仍耳聰目明身體很好,且喜愛把自己打扮得整齊美麗,虔誠基督徒的她堅持不與兒女同住,獨自居於老人公寓裡,特別愛寫信,她說:「生活難免有點寂寞,但有幾個好朋友,所以還不錯。」
「亂世兒女」是錢先生過世後才開始寫的,起因是那種無法抵擋的寂寥感:「我先生生前常常自己一個人在那裡用麻將牌堆骨牌,我最討厭那種聲音,讓人想起年老的無聊無依,但他死後,我也開始一個人堆著骨牌玩。」
孤單的老太太開始回想起不到二十歲的自己初上教會學校時的年輕美麗,及那個豐華的年代,她拿出紙筆來攤在桌子上開始寫作,竟下筆無法止,僅數月就完成七萬字長篇。現在回想起來,她嘆口氣說:「寫作好,寫作讓人忘掉所有的喜怒哀樂。」曹志漣則驚訝於老太太文中流露出的自省:「她並不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位置,寫出女主角留在大陸的妹妹批評姐姐只是個好命的官夫人,她並不是一個孤芳自賞的作者。」曹志漣說。
現在蔡鎮華獨居,喜歡讀「三國演義」、「紅樓夢」、「飄」和「蝴蝶夢」,還喜歡謝冰瑩的書:「抗戰的時候我們在重慶的歌樂山做過鄰居,滿熟的。」有時到附近女兒家打麻將、唱卡拉OK,她很高興地用上海話說:「鄧麗君的歌好聽,還有劉家昌寫的歌也好。」至於打麻將,老太太更高興了:「我現在還能贏錢呢!」
老太太的心願就是有出版社幫她把「亂世兒女」出版成書,圓一個今生最大的夢想。
本文原文登載於「民生報」